第一百五十七章：曾經滄海難為水

他時日無多，距離三個月還有七天而已，這七天，他不想在糾結在過去的痛苦中度過，他想儘情的品味一下，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少廢話！"杜芊月的劍被他握在手心裡，他臉蒼白，看上去很吃力，楚淩塵真是瘋了，他這是在演戲嗎？用苦肉計騙她回去，然後肆無忌憚的折磨。

楚淩塵慢慢的從懷裡掏出一個藍色的瓷瓶，喘籲籲的說道："這裡麵是顧亭之，的骨灰，如果你可以陪我七天，我就把它交給你。至於你爹娘，他們的死跟我沒關係，我既然放了他們，就不會再下毒手。"

杜芊月一見顧亭之的骨灰急紅了眼，本想考武力奪取，但那麼多人，都是大內高手，她根本不可能取勝。

楚淩塵這幅虛弱的病秧子模樣，要她陪七天究竟打的什麼算盤？

"你放心，孤不會對你怎麼樣......"他又咳嗽起來。

哼，諒你也不敢怎麼樣。

不過，我怎麼才能相信你，那裡麵究竟是不是顧亭之的骨灰？

"一開始，孤的確打算把他挫骨揚灰，讓他灰飛煙滅，不留人和痕跡，但你是為了他才死的，可見他對你有多麼重要，孤就把他燒成了灰，裝在這隻瓶裡。事到如今，信不信由你。孤一直想你，如今你回來了，難道就不想陪孤說說話嗎？"

為了顧亭之的骨灰，她願意。不管楚淩塵安的什麼心，她想要的是骨灰，她答應他，完全是為顧亭之做最後一點事。到時候，她麵對的就不再是一座衣冠塚，裡麵有她的魂魄，她說的話師兄都可以聽到了。

她欠他太多了，師兄，你彆擔心，七天一過，當你的骨灰在我手裡得到保障，楚淩塵還是要死在我的劍下。現在，如果不答應，說不定他會摔碎那隻瓶子，那樣你的魂魄就永遠禁錮在這皇宮大內了，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地方，所以我一定會帶你離開。

杜芊月何嘗不知道，顧亭之有多在意她，那種在意，甚至超越了喜歡，但他的愛已經錯過了她愛情的季節，注定淩寒獨自開。

她願意把那張在意當成兄妹之間的關懷。

"月兒，若是他讓你受委屈，你不想待在這華麗的囚牢了，就告訴我，我帶你遠走高飛。"顧亭之這樣對她說。

她很難過很糾結，謝謝你師兄，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會告訴你，我會跟你遠走高飛，但他對我很好很好，恐怕沒有那個如果了。

他沉默良久，淡然一笑："那樣再好不過。"

不知道為什麼，那天顧亭之走的時候，她沒有對他說再見，以往她都會說再見，再見再見，希望很快再見，可是那天沒有，她心口被什麼莫名出現點東西堵住了似的，很不好受。夕陽把河水映照的火紅，波光粼粼的水裡好像著了火，他的身影，好像在烈火中變的輝煌絢爛，變的淒涼而高大。

她多自責啊，與其讓楚淩塵懷疑和篤定那些子虛烏有的事，不如成全他，成全自己，可是沒有，因為她對楚淩塵的愛堅信不疑，她舍不得那個和她同床共枕了半年的男人。

結果，結果事情分崩離析，信任土崩瓦解，他有了杜月婷，那個窮凶極惡的女人，那個冒充她被他信以為真的女人。

楚淩塵心裡一直燃燒著妒火，杜月婷稍微的添油加醋，不費吹灰之力就大火燎原了，把顧亭之燒成了灰燼。

那個曾要帶她遠走高飛給予她無窮幻想的男人。

護衛把她的劍收了起來，楚淩塵把她曾經穿過的衣服拿過來，把她曾經用過的發飾拿過來。

"做回原來的月兒把，那時候，孤不是孤，孤，是九皇子，你也不是皇後，你是杜丞相的嫡女千金，冰雪聰明精明乾練的杜芊月。"

衣服可以穿，那簪子就免了吧m那簪頭的紅玉流蘇可真是紮眼，更紮眼的是那隻簪子所訴說的過往。

那是 楚淩塵送給她的定情信物，他親手給她戴上，她舍不得戴，重大的場合才拿出來，譬如成親那天，譬如當皇後的那天。

現在這種場合，跟那紮眼的紅色實在是格格不入。

楚淩塵拿過簪子要給她戴上，她撇過頭："夠了！"

"月兒。"

她看下他，恍惚看到了最初的楚淩塵，溫柔體貼的謙謙君子，總愛微笑，她最喜歡他那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他渾身上下都是高不可攀的氣質，能有可愛的虎牙陪襯實在是天公作美，所以他當上皇帝後從來不笑，否則那些人會無視他的威懾，久而久之，他也幾乎不對自己的皇後笑了，他無時無刻都是高高在上，威風凜凜的模樣，她雖感到些許拘謹，可是她喜歡這樣的他。較之從前的平易近人，現在更加富有帝王之氣，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神。

現在，時隔那麼久，那麼久，久的她已經不記得上次是什麼時候，久的就像前世今生的距離。

他含笑，露出來可愛的小虎牙，於是她被俘虜了。

乖乖的帶上簪子，任石榴石在耳邊窸窣，發出圓潤悅耳的玉石聲，仿佛遙遠的音樂。

東方的朝陽從雲海裡騰起來，噴雲吐霧，揮舞著光芒萬丈的霓裳，一派暖洋洋的橘紅仿佛薄紗在空氣中蕩漾，無孔不入，照亮她的臉龐，使她渾身的冰冷置身於暖色中。

冥冥中似乎有烘烤的力量，她頭重腳輕，看那麼跟著他來到杏園。

杏花盛開的季節，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芳香，久違的，香味，讓人熏熏然。

記得上次，上次，對，他給我畫像，半晌沒有一副滿意的，他說，他畫不出我的出塵，還是擁眼睛用感覺記住吧。

淩亂的紙屑竄入鋪天蓋地的花雨，繁複的杏花花瓣，每一朵都如從雲端倒入冰天雪地的凡世的結構複雜精巧的雪花，淩駕於無形的風中，時而有條不紊，時而簌簌如急雨。

她旋轉身體，輕盈的仿佛要飛起來，衣帶翻飛，裙袂像綻放的蓮花。

他鼓弄簫聲，悠揚的曲調取締了繁華的明媚，無數的杏花都成了音符，在你的簫聲上漫舞跳躍。

她並沒有跳舞，他卻吹簫伴舞，她隻是被行花雨的璀璨給震驚了給打動了。

杜芊月打了個冷戰，搖搖頭，幾片杏花落在她的手背上，繼而一滴水落在手背上，怎麼了，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哭。

風攜裹著濃鬱的氣息把她包圍，熏人欲醉的香味不可阻擋的往鼻子裡衝。

一股簫聲從背後悠揚炫起，像平地而起的春天的風。

楚淩塵在身後吹簫，細長的眼睛望著她，深深的，吃吃的，仿佛迷醉。

她捂住耳朵，狠狠地搖頭，不要吹了，不要吹了，楚淩塵，你這個混蛋，你不要再吹了，你以為這樣就會博得我的原諒？你彆做夢了，我跟你不共戴天，永遠都不可能原諒你，我恨你，我會殺了你，不要再吹了，不要再吹了！

簫聲靡靡，杏花仿佛在隨著簫聲的節奏漫舞，她仰天發出一聲尖厲的嚎叫。

她以為楚淩塵是偽裝的，最初的和現在的楚淩塵都是假的，隻有在發出吧她滿門抄斬和把顧亭之五馬分屍時候的楚淩塵才是真的。

為什麼，可是為什麼，這虛假的楚淩塵，讓她流淚，讓她痛苦？

為什麼......

簫聲頓住，他血紅的眼眶裡漫出清列的液體，對不起，沒想到讓你如此痛苦。

我以為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吹簫你跳舞，陽光燦爛，你的笑容比枝頭含苞待放的杏花還要迷人。

我想看到你的笑，已經多久沒有見到了，淚水模糊了你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