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安樂穀

陽光燦爛，鳥鳴山幽，柳下拓跟在賈老實身後徐徐而行，心情一片舒暢。

前兩日，兩人從鯉魚崖上下來之後，鐘無言的手下自押著兩名與柳賈二人身材相似的男子上了崖頂，換過衣裳，再拋將下來，兩人落地，摔得麵目稀爛，自然再分辨不出身份樣貌了。

柳下拓也不奇怪，鐘無言做事曆來謹慎細密，自從加入自己麾下之後，更是從不輕易濫殺無辜 ，他既然找了這兩人來做替身，他們就自然有該殺的理由。

一切事情交代完畢，柳下拓與賈老實就上了路，一路馬不停蹄，趕了兩日，到達一個小山村之後，再棄馬步行，又已經兩日。

從進山之時開始，賈老實就不許柳下拓再叫他師父，說是柳下拓很快就要身入秘宗，而秘宗之內，隻有同門長幼尊卑之分，卻無師徒一說，由入山那一刻開始，要是柳下拓得宗主順利接收，兩人就是同門，要是不能接收，兩人就是朋友，隻無論如何，也不是師徒了。

柳下拓知他脾氣，況且自從相識以來，賈老實在他麵前，就從未有過師父的樣子，兩人之間的關係，倒像是忘年之交，因此也不介意，隻叫他賈老哥。

又繞過兩座山峰，兩人坐下歇息，賈老實麵上神色越發的歡愉，笑道：“柳兄弟，宗主隱居之地，就在前方不遠了。”

柳下拓嗬嗬一笑，說道：“賈老哥好像很高興。”

賈老實毫不掩飾心中的歡喜，笑道：“我使命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隨心所欲享福的日子，當然高興。”

柳下拓笑道：“要是宗主不願意接收我入門，那賈老哥不是還有一半任務沒有完成？”

賈老實哈哈一笑，搖頭道：“我隻負責引適合的人給宗主，至於合不合他心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與我無關，我的使命，在清風山莊已經完成。”

柳下拓更是奇怪，問道：“那如果我不合宗主心意，賈老哥又去了逍遙人間，宗主豈不是得親自出山尋找傳人？”

賈老實眼睛一眨，笑道：“宗內並不隻是我一個弟子而已，再說，還有專人負責尋找傳人呢！”

兩人談得一陣，再度上路，入得一個翠綠山穀中，賈老實放慢腳步，讓柳下拓緊跟在自己身後。

柳下拓跟賈老實走出一段，心中暗暗稱奇，這山穀中分明藏有玄機，那明明看來不是岩石阻隔就是樹叢密集之處，賈老實帶著他一個轉折，居然就直接穿過了，更為奇異的是，有時候賈老實明明是帶著他在原地轉圈，但偏偏轉得兩圈，四周景色已改，卻已經去到了另一個所在。

走得一陣，柳下拓漸漸看出些門道來，這山穀中果然是布有陣法，他因為研究地策中的兵法陣法，對易經八卦倒頗有研究，因此才能看出些蹊蹺來。

但這陣法依靠八卦變化來參照，卻有似是而非，關鍵地方，總是有些出人意料的深奧變化，而且那些變化竟然好像並不在八卦的變化之內，柳下拓越看越是心驚，難道設計這陣法的人，已經超過的八卦的境界，直接晉升到了十六卦之境？

傳說中，伏羲創立先天八卦之時，共有六十四卦變化，卜算運作，威力直可以改造天地洪荒，神通無窮，其後傳到文王手中，隻剩三十二卦變化，但也已經足夠驅鬼遣神，窺視天機，端的妙用無窮。

傳到現今，先天周易隻剩下了八種基本變化，便是俗稱的八卦，但其中的繁複奧妙，卻還是讓人窮極一生，不能參透幾分，若有人有幸能得窺八卦堂奧，便已經是當世聞名的玄學大師，至於真正略通一二，也必定可以成為當地著名的命師。而其它故弄玄虛，裝神弄鬼的，不在此列。

柳下拓心性聰穎，為了通曉軍陣所學的八卦之術，相對於一般玄學師來說，已經是不遑多讓，原本以為最少能把這陣法看通一部分，但賈老實帶他穿行的路徑，轉折變化之處層出不窮，往往在看來變數已經窮儘之處，再起玄妙變化，隻是小小一段，已經讓柳下拓再無法記憶運算，因此，才會有了這陣法設計者莫非有十六卦神通的猜想。

堪堪半個時辰過去，兩人才算穿過了那山穀，柳下拓終於忍不住出聲相詢，賈老實笑道：“這山穀是秘宗第一代祖師所設計，曆代宗主又不斷加以完善改動，實在是變化莫測，當年我隻是為了弄通出入穀道路，便苦記了絹圖一月有餘，現今所知，也不過十之一二，此次出穀之後，沒是宗主允許，是肯定沒有辦法重入穀中的了。”

柳下拓頗為奇怪，問道：“這卻又是為何？”

賈老實笑道：“秘宗每有弟子離開，宗主就會改變山穀陣法布置，離開的弟子並不能知道陣法變化所在，自然是不能再度進入了。”

柳下拓恍然大悟，心中卻不禁對這規矩古怪的秘宗又多了幾分好奇和向往。

與山穀相接的地方，是一條幽靜小徑，路旁青草翠綠，偶有鮮花點綴，上方竹影橫斜，陽光斑駁透入，映在路旁清溪中，光彩點點，此情此景，令人煩躁一時皆去，倒是一個極好的所在。

賈老實見柳下拓眼中有眷戀之意，嗬嗬笑道：“柳兄弟請加快腳步，前方那宗主和一班長老的居住之所，才是真正的人間仙境，到時儘可以儘情觀賞。”

柳下拓嗬嗬一笑，舉步跟上，問道：“此處作為防禦的便隻有這山穀陣法？那陣法雖然奧妙非常，若外人以粗暴手段強力破壞，也未始不可能，若無其它防禦措施為繼，卻未免太過脆弱了些！”

賈老實笑道：“柳兄弟眼光果然獨到。這忘憂穀中的防禦自然不可能隻有一個周易陣法而已，這路上隨便一處，都是機關重重，外人莫說進穀，便是想找到那穀口便已經不簡單。那周易陣法的厲害之處，也不僅僅隻是術數的深奧而已，其中的種種機關也是讓人防不勝防，若是有人敢直接以強力破壞，勢必要付出慘重代價。”

“處處機關重重？”柳下拓頗為意外，“那照賈老哥所說，便是這小路，也是防範嚴密的麼？”

賈老實答道：“那是自然。”順手一指頭頂竹林，“你看！”

柳下拓抬頭望去，竹林頂端某處，居然有一層薄薄的如同棉紗一般的網狀物體，其上隱隱有黑色小點在緩緩移動。

“那是宗主培育的黑蜂，從不尋花采蜜，卻隻在晚間外出，以林間毒蟲為食，其毒性無比，平常人隻需被蟄中一下，一柱香內得不到宗主解藥救治，必死無疑。”賈老實淡淡說道，“若是有人侵入這小徑中，黑蜂一被宗主蕭聲驅動，任你修為通神，也是難逃劫難。”

柳下拓念及群蜂肆虐時候的樣子，心裡不禁一寒，此處道路狹隘，要是遭到攻擊，著實沒有什麼躲避的機會。

賈老實又接道：“蜂群之外，尚有不少機關陷阱，皆是威力非凡，即便出動軍隊來攻，這忘憂穀也不會輕易淪陷。今日若不是宗主提前知道我們二人到來，封住了機關，我兩人焉有如此輕易入得。”

說話間。兩人出了小徑範圍，入到一處峽穀中，那峽穀開頭倒還有十數丈寬闊，但後麵越走越窄，到了中段，居然隻有兩三丈而已了，兩旁巨石猙獰，顏色青黑，看來堅硬如鐵，再往裡走，有十餘丈居然隻能容兩人並排而走而已，峽穀卻倏然拔高，足有數十丈高低，舉頭望去，天空隻能露出一線空隙。

不用賈老實說明，柳下拓久在軍伍，見此形勢已經知道，這裡就是所謂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隨便用些滾石擂木，就能守得穩如泰山，這秘宗宗主玄學精深，學究天人，想必還有更為出人意料的雷霆手段，那就更不是常人可以應付的了。

出了峽穀，水聲突然轟然響起，峽穀儘頭處，山路驀然斷開，形成一道足有四五十丈寬闊的深穀，深穀兩邊隻有一條六尺來寬的鐵索木橋相連。

走上木橋，橋板輕輕晃悠，柳下拓低頭一望，腳下數十丈處，卻是一條奔騰激流，雖不寬闊，但浪花四濺，白沫飛揚，聲勢卻是不小，足夠讓人心驚膽顫有餘。

過得木橋，入到一個明顯是人工建造的小山洞中，洞內開有一排盤子大小的孔洞，采光良好，十分明亮，幾個轉折之後，出了山洞，眼前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