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獻計

計策沒有狠毒與否的說法，隻有成敗與否的區彆，柳下拓當然記得霸王之策裡的宗旨，但當心中的計策漸漸成型時，總還是自覺不安。

但這計策真正能夠運轉開來的話，無疑將是十分完美的，人心大多黑暗，唯利是圖，他針對的無非也就是這一點而已，計策能否完美進行，更多的是看那些人心中有貪欲有多盛。

晚上，柳下拓到天機堂的一個隱秘場所跟燕十三見了個麵，把心中計策說了一遍，燕十三擊節叫好，柳下拓心意遂決，問道：“所需要的人，可已經有合適人選？”

燕十三笑道：“季大哥辦事穩重，當不會有失，我即刻讓人跟他聯係！”

“如此甚好。”柳下拓點頭，“另外，記得這兩日為我挑選兩名可靠堂中弟子，一老一幼，到我現在居住的宅子來，對外人隻需說是以前跟隨我的家仆童子即可，這雖是小事，也需做得嚴密，總要人看不出破綻來才好。”

燕十三點頭答應，柳下拓又問了賈老實的近況，聽說他每天都有人陪著喝酒吹牛，其樂融融，不由得好笑。

計策定下，柳下拓開始每日到相府去，名義上是教習春申君的三公子，實則是去和春申君接觸。那三公子也隻是每天早上來問個安便再無蹤跡，但每次柳下拓安排下的功課卻是完成得極好，柳下拓自然可以看出，那文采飛揚的文章，當是出自飽學之士手筆，卻不知道這三公子是從哪裡找來的代筆了。

每天柳下拓在書房中喝過幾杯茶，如若春申君有空，總會使人來請，兩人開始總還談些不著邊際的東西，後來漸漸深入起來，春申君開始提起一些楚國朝政棘手事務，柳下拓空有爵位並無實職，因此不能上朝議事，但那些看來不易解決的事情，以他出眾謀略，為春申君略為提點，卻是容易非常，那些獨到的見解也越來越讓他得到春申君的器重。

這一日，終於又談到楚王無後的事情，春申君頗為感慨，柳下拓陪他歎了陣氣，淡淡說道：“君上數十年來深受王室倚重，兩代而恩寵不衰，如若當今楚王千秋萬代，想必君上也定當福澤延綿，最怕的，就是遲遲王子未立，他日有變，對君上倒是不利！”

春申君神色瞬間嚴肅起來，定定看著柳下拓，柳下拓隻是微笑而坐，隻過了一炷香時間，春申君才說道：“此正是本君心病所在，柳先生言既及此，想必當有所教。”

柳下拓微笑道：“此事隻看天意，拓何德何能，能逆天而為，君上太看得起在下了！”

春申君嘴角邊露出笑意，“請先生務必不吝賜教。”

柳下拓麵色一整，說道：“拓也曾讀過史書，每讀到比乾忠心見戮，商君功高遭殺的故事總是不勝感慨，此二事關鍵無它，唯主上者已換而已，又嘗聞當今秦相呂不韋事，曆三代而恩寵尤甚，也是不勝感慨。”

春申君哦了一聲，沉吟起來，柳下拓見他麵無怒色，知道他已經動心，不由得暗暗歡喜，他知道此事不可過激，當下站起，說道：“拓連日頭腦昏沉，不知所言，君上切勿放在心上，如有不當還請多多見諒。如果君上沒有彆的差遣，拓今日事情已完畢，就先行告退了！”

春申君明顯還在思考中，聞言衝他微微一笑，算是與他告彆了。

柳下拓步出相府，因頭已經順利扯起，接下來就隻看春申君如何想了。

回到宅子中，方才坐下煮茶，院子中忽有琴聲叮咚響起，似有若無，如水滴石麵，如珠走玉盤，雖然聲弱而難辨，卻讓人遐思突起，柳下拓正要站起，琴聲猛然大作，接連三個重音如有實質狠狠打在他胸口，胸中氣血一滯，腳一軟，重又坐倒在席上。

琴聲開始如激流崩堤，不絕而響，柳下拓覺得自己的心如兔跳動，隨著琴聲而越發急促，就在將要忍受不住，鮮血即將湧上喉嚨時候，琴聲嘎然而止，四麵一時俱靜，隻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在屋內風箱一般作響。

直過了一炷香時間，柳下拓才能勉強站起，緩步出得廳門，一把清亮的聲音響起：“老夫受田君上所托，特來問你，君子一諾，可能當千金！”

柳下拓抬頭望去，小院的石台上，端坐著一個老者，身前一張古樸方琴，想來適才彈琴的便是他了，琴聲雖然暗含殺機，琴藝卻絕對可稱神技，剛剛開口說話，那嗓音也是清越出塵，偏偏這老者卻不是預料中的俊逸出塵，反是塌鼻尖額，鼠眼猴腮，模樣猥瑣之至。

柳下拓聽他言語，知道他是必定是孟嘗君派來問罪的使者，勉強站穩，微笑道：“君子一諾，自當價值千金，不知田君上為何有此一問？”

老者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滿是不屑，冷冷道：“莫非你連個真小人也不是，事已至此，尤自不敢承認？”

“田君上莫非認為在下出仕楚國，便是不守諾言了？”柳下拓自知武功與這老者相差太遠，倒不敢過分得罪於他。

“你倒是囉唆！”老者的手指又待向琴弦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