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滿天花雨

那數道寒芒轉眼近身，場中聶海濤長劍交叉劃出，將寒芒掃落地下，凝神一看，卻是幾枚袖珍小箭，落在地上叮當跳動，左凡鐵杖一頓，地上青轉迸碎，沉聲喝道：“何方鼠輩，敢在此地搗亂？”冷冷雙目卻是緊緊盯著一臉苦笑的柳下拓。

嘲諷聲在前，桌上機簧圓筒在後，柳下拓百口難辨，向身後望去，卻是站著三個貴族模樣打扮的男子，個個都是一臉驚訝神色地望著自己，也分辨不出是誰搞的鬼，向燕十三望去，他輕輕搖頭，想必也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

那人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著痕跡地完成這栽樁嫁禍之舉，身手當真快得異乎尋常，左凡卻已經認定是柳下拓所為，舉步緩緩走近，眼內儘是凜冽殺氣，柳下拓微微一笑，揚手將那圓筒拋到左凡麵前，悶聲說道：“明明心存不軌，偏要說得冠冕堂皇，正經事不做，卻在這裡逗小孩子玩，還自稱前輩高人，也不害臊！”

此言一出，滿座儘皆怒目而立，左凡卻是一呆，繼而冷冷說道：“非你所為，那是何人？”柳下拓微笑答道：“前輩果然明察秋毫，若要知道是何人，便要問這三位仁兄了！”身子向側旁一閃，指向背後那三名男子。

眾人頓時醒悟過來，柳下拓剛才複述那句話時，聲調語氣可謂惟妙惟肖，可也隻是惟妙惟肖而已，嗓音跟先前一人卻有著根本不同，若是他驚慌失措起來辯白，反而會讓人疑心，但現在他不惜刻意模仿那人嗓音將那句話複述一遍，讓眾人自行分辨，倒讓事情一下明了起來。

眾人目光轉向那三名男子，無雙卻是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著柳下拓，柳下拓與她目光相接，心裡咯噔一下，難道自己這般易容改裝，她還能認得出來？驚訝之下，心裡卻又忍不住一蕩，若真是如此，那她心裡，可是常記掛自己了！

左凡冷著臉在那三名男子跟前丈餘處停下，也不言語，但在他氣機籠罩之下，三人瞬間額頭見汗，柳下拓笑道：“看三位服飾，似乎不是楚地之人，千裡迢迢而來，焉能沒有同伴，隻要把同伴叫來，證實身份後，想必左前輩不會為難各位！”

當中兩人得他提醒，麵上神色一鬆，背後數人擁出，七嘴八舌把他們拖出一旁，剩下一名男子看來約是五旬年紀，唇上兩縷微須，方口大鼻，樣子頗為正直忠厚，哈哈一笑之後，驚恐之態儘去，看了柳下拓一眼，笑道：“閣下好快腦筋，佩服佩服！”

柳下拓微微一笑，道：“過獎了，怎比得上兄台妙手生花！”說完，身子卻是向後退開，這等事情，接下來自然是用他不著了，倒不必去自找麻煩，燕十三心中有氣，已經是蠢蠢欲動，但以他如今富商身份，卻是不方便公開動手，而且知道此人性情古怪，也無須跟他計較，當下跟著柳下拓退開。

左凡一聲冷哼，鐵杖緩緩上揚，就要動手，旁邊聶海濤輕輕按住他手腕，對那男子一笑，道：“閣下何人，為何要擾亂劍會？”

那男子笑嘻嘻的在臉上一抹，偽裝儘去，花白頭發下露出一張枯瘦麵容來，粗看之下，怕起碼已過花甲之年，最引人注目的卻是那一種漆黑的大眼睛，沒有絲毫老年人的渾濁深沉，倒象小孩子一樣清澈靈動，骨碌骨碌的亂轉幾下，笑道：“也不需要瞞你，老夫姓賈，大名老實，看兩位劍術高強，忍不住跟大家開個玩笑而已，可千萬不要介意才好！”

柳下拓聽他報出這麼個古怪名字，隻道他是隨意敷衍，想不到聶海濤卻是麵容一整，拱手道：“原來是‘深藏不露’賈老弟，不知因何到此？”

賈老實擺手笑道：“聶大俠這一聲兄弟，老頭子可擔當不起，此事事關重大，可不能馬虎，我來這裡不過是看熱鬨而已！”

“哦？”聶海濤眉頭一皺，“那閣下適才所言，又當何解？”

賈老實笑道：“該當何解，便當何解！隻是兩位也一把年紀了，卻還在這裡陪小孩子玩，實在是不該，外麵來了好幾十人，等著打架，兩位卻是理也不理，也未免有點本末倒置！”

眾人聞言一楞，門外卻是一聲長笑，一人笑罵道：“好你個賈老實，你雖然不是我魔宗中人，卻也與這些名門大派扯不上關係，偏要如此多事，行此通風報信的卑鄙舉動。”

賈老實撓撓腦袋，麵上現出苦惱神色，歎道：“老頭子大老遠眼巴巴的趕來，就指望著能看上個大熱鬨，那知道看來看去，卻也比不上耍猴好看，你杜老大來倒來了，卻不動手，一個勁的站在外頭吹風，你不悶，老頭可悶死了！為了看上熱鬨，說不得，通風報信也得做上一次了，反正這架是打定了，也不在乎早這一會半會的，你說對不對？”

柳下拓心中又吃驚又覺好笑，吃驚的是魔門的人竟然悄無聲息地到了此處，好笑的是依這賈老實所言，他搞這麼多事居然是為了看場熱鬨，若真是如此，這人也未免太過古怪了。

大廳裡各派劍客聽到兩人對答，心裡卻不禁凜然，此次白道有名的各門高手大多聚集在此，而魔門居然敢公然來找麻煩，看來是來著不善，眾人目光都是齊刷刷望向地位最高的聶、左兩人，等他們做出決定。至於那些貴族權貴，早離開門口，遠遠退出一旁，燕十三向柳下拓使個眼色，兩人也悄悄退開，畢竟這灘混水可是不好趟的。

最出格的卻是那賈老實，跑出一旁之後，想了想，居然又跑回去端了張椅子，大馬金刀地靠牆而坐，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但廳中稍上年紀的劍客都知道此人性情古怪，手段也著實高明，為免多生事端，因此倒是無人上前指責他。

柳下拓目光遊走，迎上無雙疑惑目光，心中終於壓抑不住，向她微微一笑，無雙先前看見那熟悉的笑容，心中早有了七分懷疑，此刻見他麵上柔和神色，一下便確定無疑，差點驚呼出聲，纖長手指掩上櫻口，眼中神色又是驚訝又是歡喜，麵上一片暈紅，那嬌羞之態看得柳下拓心馳神迷。

兩人意亂情迷之際，大門處黑影閃動，十多人輕巧掠入，當先一人黑衫紅帶，滿臉虯髯胡子，意態豪猛，跟未剃胡子之前的柳下拓倒有七分相似，在聶、左兩人麵前三丈處凝然立定，笑道：“家師時常提起，‘滄浪劍’聶前輩、‘破浪劍’左前輩兩位，今日一見，足慰平生！”

聶海濤眉頭一皺，問道：“閣下姓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