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32章信物

就算活著，在哪裡？又如何相認？

趙大卻早料到徐霞客會為難，不等徐霞客開口就說道：“其實這事真的是十成中有九成九是辦不到的，隻是，我父母臨終時都反複叮嚀，要儘一切可能查找哥哥的下落，父母之命難以相抗，所以趙大也就是這麼一說。如果公子碰到身上刺了半匹馬的人，不妨問一問是否是雲南人，如果是雲南人，又叫趙勇，那極可能是我哥哥了。當然這事兒實在是運氣的問題，所以徐公子要是沒碰到，是怪不得公子的。”

徐霞客聽得趙大這樣說，這才放下心來，問道：“何為半匹馬啊？”

趙大將衣服一掀，指著後背說道：“公子請看。”

徐霞客轉到趙大身後看去，卻見趙大身後刺著一匹馬的後半截，雖然很是傳神，但自馬腹至馬頭的部分卻沒有刺。

趙大說道：“我小時候，算命先生說我們兄弟將來可能會各分東西，異日裡可能會兄弟不相認，甚至骨肉相殘，我爹爹就想了個辦法，在我哥哥身上刺了前半匹馬，在我身上刺了後半匹馬，這等刺青，隻怕天下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有，這樣就可以相認了。”

徐霞客笑道：“這倒是個好辦法，這樣子刺青還真是少見的很。趙大哥放心，如果發現有人後背上有這個刺青，我一定去詢問。”

趙大把衣服穿好，笑道：“這個其實真的不大可能。不但要碰到，還要看到後背的刺青，真是難上加難。不過我現在托付了徐公子，也就了了父母的心願，徐公子不必有負擔，這種事，連老天爺都沒辦法說準的。”

徐霞客點頭應允，與趙大拱手而彆。他這才明白為什麼上次在渭南趙大會欲言又止，原來有這樣一件為難之事。他心知這事兒完全是碰運氣，何況趙大也說的很明白，他之托付自己這件事，完全是為了心安，算是完成了父母的遺願，所以倒也沒有多擔心。當下吆喝一聲，策馬直向芮城。

芮城殷商時屬方國，稱“芮國”，西周初分封詣侯，武王封姬姓子弟於此，稱魏國，今縣城北有魏城遺址。魏城春秋時屬晉，戰國時屬魏。秦置郡縣，魏屬河東郡。漢立河北縣於魏城，仍屬河東郡，有大禹渡、西侯祠等名勝，隻是比之潼關，卻不是什麼著名大縣了。芮城離潼關不過百裡，徐霞客現在有駿馬為坐騎，自然全不當一回事，天將黑時，他已經到了芮城。

在旅店住了一夜，次日一早，徐霞客梳洗已畢，匆匆吃罷了早飯，打算就在芮城走一走，然後繼續趕路。才一出門，卻有人自身後拍了他一下，他急轉頭看去，不由叫道：“周道長！”

卻見身後一人一身道袍，正是周道長。

周道長笑道：“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啊，才離開不久，咱們就又碰麵啦。”

徐霞客笑道：“這還真是如此呢。周道長來這裡可有什麼事情？”

周道長大笑道：“你還真不知道啊。你倒猜一猜，這裡可有什麼地方吸引老道的？”

徐霞客沉吟了片刻，眼前一這，脫口叫道：“永樂宮”！

周道長大拇指一挑，讚道：“果然聰明。老道就是為此而來。”

徐霞客點頭道：“周道長是方外之人，於塵世自不留戀，來此必是訪道友的，所以我猜是來訪永樂宮的，隻不知道長是哪一派的？”

周道長大為高興，沒想到徐霞客問的問題居然如此專業，當下答道：“我是全真派的。”

徐霞客“哦”了一聲，答道：“怪不得道長來這裡呢。”

原來永樂宮是道教宮觀，與終南山重陽宮、大都長春宮並列為全真教三大祖庭，就座落在芮城不遠的永樂鎮。

全真教是道教的一個主要流派。道教分為“正一教”和“全真教”兩大派。正一派的祖師是張天師，這一派崇尚符籙法術，道士不用出家，吃肉喝酒，娶妻生子。穿上道袍是道士，脫下道袍做凡人。

而全真教的祖師是王重陽。全真派崇尚修煉，內丹外丹，煉氣養性。道士必須出家，不食葷腥。相比之下，這一派規矩要嚴明得多。

芮城永樂鎮相傳是呂洞賓的誕生地。呂氏死後，鄉人將其故居改為“呂公祠”。後來，奉祀呂祖的人逐漸增多，祠堂便擴充成了道觀。因為全真教派奉呂洞賓為主神，多有全真弟子來此拜祭“呂祖”的。想來周道長就是如此。

周道長雖是修道之人，但有人能夠如此了解道家門派與淵源，也不由得高興起來，就拉著徐霞客要一起去永樂宮，在他是去拜一拜主神，在徐霞客就是遊曆。

徐霞客本是隻想匆匆一轉就出芮城前行，但周道長卻上來了牛勁，無論如何也不肯放徐霞客走，徐霞客無奈，隻得跟著周道長一起前行，好在他有兩匹馬，他和周道長一人一匹，信馬遊韁，倒也其樂融融。

周道長恐徐霞客路上無聊又起意要走，於是極力的向徐霞客介紹著一路的風景。才一出城，就指著前麵不遠處說道：“你且看那是什麼？”

徐霞客向前看去，隻見前麵右側，一個圓圓的巨大凹陷，足有丈許，兩邊修長，前後圓弧形。他搖頭道：“不知道這是什麼。”

周道長大笑道：“這一回你碰到我算是找對人了，這芮城我每年都要來一回，已經來了十幾次了，這裡的典故傳說我全都知道，也罷，這一回，我就給你當個向導好了。”

徐霞客不由得起了興趣，追問道：“如此甚好。隻是道長方才所指，究竟是什麼？”

“那是巨靈足印”，周道長答道，“相傳太古洪荒之時，中條山與秦嶺原為—體，黃河至此受阻，泛濫成災，人們無家可歸．為除水息，天帝遣巨靈神下凡，足登中條山，手推華山，竭儘全力，轟然一聲，震天裂地，兩山之間裂開一條幾十裡寬的狹穀，河水順穀流入大海．至今華山西峰上留有巨靈神的掌印，被稱為‘仙掌峰’，而這裡留下的，是巨靈神的足印。?”

徐霞客笑道：“腳就有這麼大，他可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了。”

周道長撫掌笑道：“著啊。心中有日月，便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何必身子骨高才行？”

徐霞客聽得周道長的話大有深意，不由連連點頭。走了一段，隻聽水聲嘩嘩，卻是來到黃河近邊了。周道長笑道：“咱們現在到了風陵渡了。”

徐霞客“啊”了一聲，道：“這裡就是風陵渡？”急忙四下張望，卻見幾棵柳樹，三五行人，一二小舟，與彆的渡口卻也沒什麼不同，不由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