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動亂

大長老走了，李茜看著他有些佝僂的背影，心裡滿不是滋味的，對於這個謎一般的老頭，自己並不是很了解，可是接觸下來卻發覺越是深入的接觸越會發覺他是一個有著獨特魅力的人，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強者。

家主李齊雲死了，位居要職的李侗也死了。李家的其他人無不對這兩個空缺位置虎視眈眈，像是一隻餓極了的流浪狗看見一條肥嘟嘟的肉骨頭一樣，卯足了勁要將其吞到肚子裡。若是在太平時代也就罷了，畢竟李家是積累了百年的大家族，百多年的家底也不是說垮就垮的，可如今魔族入侵，牛刀小試之下便已令李家甚至是四大家族都陣腳大亂，若是再來上一陣內亂，那麼就算是再牢固時間再長的大家族也定會崩潰。

可以毫不客氣地說，李家此刻之所以還沒出現混亂的局麵，完全是因為有大長老這個人在獨力支撐。

一個人要承擔著這麼沉重的擔子，不僅需要過人的手腕去應對不知何時會跳出來的意外事件，更需要十分強大的心力取付法那些無時無刻不想著取而代之的家夥們，若是換了一般的人恐怕不會撐得住太長的時間，就算是大長老這樣飽經世情曆練的強者，恐怕支撐的也非常的辛苦吧，李茜能深切地感受到大長老隱藏在心底深處的疲倦。

對於這個已經很老的老人，李茜忽然覺得是如此的貼近，如此的理解。莫非這就是所謂的成熟，理解彆人的想法，學會了理解另一個人？

李茜並不知道，因為何為成熟根本沒有人教過他，大長老的話讓他的心變得開闊了許多，以前總覺得隻要提升自己的力量就好，成為了世間最強大的人就是最終的目的。現在，他才發覺，原來這個世界裡除了力量之外，還有如此多的值得自己去追求的東西。

蓋上被子，溫暖的感覺重新回到身上，像是回到了母體之中一樣的。從未如此用心的去感受過生活，細細的品味著時間的流逝，李茜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被窩的溫暖，叔父親自帶來的檀香燃燒著，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混合著從窗戶縫隙間透進來的夜風，這一切是如此的美好，而自己卻從未曾留意過。

多麼遺憾啊！

吹熄跳動的紅燭，黑暗緩緩籠罩著整個房間，李茜閉上眼睛，回味著大長老所說的話語，更回想著自己的過去，那些他不願意想起的往事，代表著他屈辱的生活的過去，若不是有叔父李鳴在照顧著自己，恐怕自己早就已經死了吧。

儘管感到他的身上有著一些事情是他不願告訴自己的，可是這也無法妨礙自己對他的感激。定下那樣的約定，更以男人的名義定下賭約，是怕自己在無意之中觸碰了無法控製的東西吧？那是一種換了形式的保護，一種發自內心的對自己的擔心，仿佛是父親的愛一般。

有的時候，李茜也會在無意中將他當成自己的父親。

若是有著自己的父母相伴著成長，自己的生活也許就完全不同了吧。李茜不禁這樣想道。

“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啊”李茜喃喃的說道，眼角滴下清淚來。他緩緩閉上眼睛，慢慢地進入了夢鄉之中。

沒錯，每個人都有軟弱的一麵，儘管這一麵會很少顯露出來為人所知，但是卻無法否認它的存在，就像你無法證明時間的存在，卻無法否認它就存在於你的四周一樣。

想要逃避，想要退縮，想要重新開始，遇到困難的時候每個人都會這樣想，有人將它大聲說了出來，這是弱者；而有的人卻將它藏在了心裡，埋了起來，然後勇往直前，這，才是強者。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機會和權力，因為自己的命就是自己的，沒有人可以代替我們自己做出選擇，絕對沒有。

人群麵前，也許十分的強大，而在夢裡，卻可以做回自己，儘情的宣泄著自己的情感，因為那是屬於自己的世界。

當自己無路可走的時候，逃到夢裡去，逃到隻屬於自己的世界裡去，那裡隻有自己，發生的事情也隻有自己知道。

這個夜裡，每個人儘管都心事重重，但是最終都已歇下，蓋上熟悉的棉被，躺在再熟悉不過的床，安然入夢。

就像是大智若愚的乞丐，當毀滅的命運來臨之前，還是先儘情享受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吧。

睡吧，睡吧，在這難得的夜裡。

一縷陽光劃破了夜的寂靜，難得的黑夜過去了，又是新的一天。

一大早，李家的大堂之中便已聚滿了人，首腦人物都已到齊，家主的位置還空著，大長老也還沒出來。

大家都在等待著，臉上交織著不安和焦急，卻不敢大聲喧嘩更不敢造次，隻敢小聲的交談著，交換著剛剛聽到的消息。

其實不單是李府一家陷入如此的境地，整座天幕城之中都被不安籠罩著，四大家族中一起出了大事，李、趙、孫、吳四大家族鎮族之寶儘數失蹤，族長以及重要掌權人物被殺，卻絲毫不見凶手的痕跡，而吳家更是慘被滅門，這是天幕國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血案。

被酒色掏空了的皇帝一聽之下大驚失色，他能夠坐享榮華富貴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四大家族的支持，現在頂梁支柱將要被毀於一旦，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皇位不保的前景，如此一來他哪能不急，連忙召集大臣，著手安撫，派下大批金銀財寶進行撫恤，更嚴命刑部加緊偵查，務必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找到凶手，給四大家族一個交代。

這樣一來，不多時整個天幕城便已傳遍了四大家族遭到血洗的消息，一時間人人自危，不過還好都城之內戒備森嚴，尚未出現太大的亂子，若是再來上幾個亂民生事，整個天幕國可就好看了。

大長老終於出來了，他卻沒有坐在家主的位子上，注意到在座各位的疑惑目光，他笑著說道：“老夫此次出關，隻是為了解決魔族之事，等到事情解決完了，家主之位由誰來坐再行商議。”

大長老忽然斂去笑意，森然說道：“但在對付魔族之人期間若有誰心生妄想，動了歪腦筋，那可就彆怪老夫無情。”

下麵的人頓時噤若寒蟬，沒有人敢再說話，當真是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

“好了，談談吧，相信你們都已經知道此刻天幕城中的情形了。”大長老喝了一口茶，緩緩的說道。

“大長老，晚輩來說一下探子們打探回來的情報。”一名中年人說道，他身穿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衣看起來頗為寒酸，認識他的人才知道，他乃是李家的管家李錦，掌管著財政大權，李家中太大的開支都要經過他的手，但他本身卻不是李家中人，和李鳴一樣屬於外姓子弟，“除我們之外，另外三家也是損失慘重，鎮族之寶都被奪了去，本族的族長身亡。另外，吳家成員全部被殺，老弱婦孺也沒有放過，屬下派去的人仔細清點過了，全府上下七百四十七人儘數身死。現在，屬下派去的人正在清理，安排安葬死者。”

大長老默默地喝著茶，不說一句話，不知道他的心裡究竟在想著些什麼。

李錦說完便退在了一旁，低頭等候著吩咐，十足十的下人模樣。

見大長老沉默不語，也無人說話，於是便沉默了下來，一時間氣氛變得十分的尷尬。

“各位昨晚睡得好嗎？”大長老放下茶碗，沒由來的問了這麼一句，在場的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見沒人回答，大長老笑著說道：“沒人說話？看來是睡得不錯啊。也太過舒服了點吧，連敵人進門都不知道。若是在睡夢之中被人取去了項上頭顱，那也是活該，那也是自找的。身為李家的人，卻不知道為李家著想，處處想著如何打擊異己，如何爭權奪利，若是以如此麵貌去應對魔族，那就不必出戰了，乾脆一點，回家去洗乾淨脖子等著好了，省得費事，更省得死後無人埋葬。”

各人麵麵相覷，不知大長老為何會這樣說，更不清楚為何他會突然發火。

“府中的防衛布置是由屬下負責的，防守出錯，導致家主遇刺身亡，是屬下的責任，屬下請求大長老責罰。”李錦出列說道。

大長老讚許的看了他一眼，“還不錯，還算有幾分血性，不過責任也並非全在於你，你並不需要為此自責。若是自己意識不到危機的到來，就算是給他最最森嚴的保護，他也絕對包不住自己的命。”

回轉目光，大長老高聲說道：“老夫隻有一句話要說，若是還想繼續作為李家的一員活下去，那麼就把你們心中的那些私心放下。”

各人全都低頭，幡然跪下，雙手向天，表示承認大長老的領導，自己願意為了維護李家而獻出死力。

大長老令尋常弟子們都回去各司其職，隻留下了幾個核心的人物，李鳴本想隨著其他弟子一起離開，去看看沒有出席的李茜，大長老卻將他留了下來。

“很好，李家還有這麼多可用之人，還算有救。雖然比不得從前，倒還算是勉強夠用。”大長老說道，臉色卻是一如既往的凝重。

“不知道大長老將我等留下來，有什麼吩咐？”李錦恭敬地問道，“但凡大長老有命，屬下無有不從，一定竭儘全力辦到。”

“魔族之人已經開始動手了，這一點應該不需要老夫再重申一遍了吧。老夫之所以將你們留下，是因為你們是李家最中堅的力量，若是連你們都無法完成任務，那麼李家也就再也沒有希望了。”大長老鄭重的說道，“所以，我交代下去的事情，一定要好好地完成，每完成一件就等於將李家從死亡的深淵之中拉回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