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歸一講佛家語

這天是星期天，學校休息，賜貴在書房裡看書。今天他脫下學校製服，穿了一件淺灰色長衫，越發顯得他穩重而又內斂。而賜福在書堂外打著拳，一套銀白色武衣隨著他的拳腳猶如一條蛟龍上下翻飛著，汗水映照著那雙炯炯有神目光如炬的眸子，真真的是英俊威武。

雪花在不遠處的梅花樹下撫琴，此時的雪花仍舊穿起了清朝女子的衣裝，一件對襟小襖，淺淺的綠色上套著一件白色的夾衣，下身也是一件淺淺綠色的長到腳麵的裙，柔柔的緞子，動一動，好似湖中水波蕩漾在人的眼窩裡，卻又在那點點紅梅與白梅之間若隱若現著。一段琴撫過，雪花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梅花樹，腦海中又跳出了那首詩詞，情緒隨之幽怨起來，若有所思地說：“……為什麼要漸老，為什麼要忘卻……梅花一片一片地凋殘零落，落在心上，片片揪心，花痛花開易謝，春光易老……難道就不可以一直美好，一直不儘嗎？”

打完拳的賜福察覺到雪花的情緒有些不對，走過去，柔聲地說：“妹妹，怎麼了？”

雪花淒然一笑：“沒什麼？”

“可我卻為妹妹擔心了。”

“擔心什麼？”

“擔心你已長大了，我們的爹娘快要留不住你了，我們也留不住你了，那時，我們不知道會少了多少快樂呢，想想都有一些悲傷啊！”賜福的最後一句說的有一些誇張。

雪花的眼睛裡頓時閃現著幽幽的光，聲音也就哀怨起來：“哥哥怎會這樣的說我，爹娘怎會留不住我，你們怎會留不住我呢，我要去哪裡？還是你想讓我去了哪裡？是哥哥怕我煩你嗎？”

“不是怕你煩我們，是你自然去你該去的地方，似乎那裡還有一個等你的人？”賜福說完話臉上突然露出一絲詭味的笑來。

雪花站起來，生氣地說；“我去問貴哥哥，問問他是不是也這樣的不想留著雪花，也怕雪花煩他了？”

“我想貴哥哥若是看見你剛才那樣的情緒，一定也會是這樣想法。”

雪花快步走到書堂的窗前向裡麵的賜貴問道：“貴哥哥，哥哥說——哥哥說……”

看著雪花急乎乎非常生氣的樣子，賜貴微微一笑；“怎麼了妹妹，你福哥哥說了什麼，讓你這樣的急？”

“哥哥說爹娘快留不住我了，你們也留不住我了，還說我該去我自然該去的地方了，說那裡有人等我，我看是他煩我了，想把我送到一個我回不來的地方，這樣就沒人煩他了。”

賜貴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雪花，就想起來《紅樓夢》裡黛玉的樣子：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乾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而此時，雪花的眉輕輕皺起，眼神迷離而淒然，放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波流轉間課隨時滴落淚珠兒，更像及了那黛玉。

“是啊，我們的雪花長大了，是要留不住了。”

雪花安靜了，自己何嘗又不知道，嘴裡呢喃了一句：“貴哥哥也這樣說。”隨後，淚珠兒真就滴落下來。

賜貴的心硬生生地疼了一下：“好好好，我們的雪花哪也不去，我們也哪也不去，我們都在這裡陪著妹妹。”

雪花回頭看著賜福。賜福笑了，過來給雪花抹去眼淚：“是啊，你哪也不用去，哥哥是和你說笑話呢。”

東富跑過來，問候著：“少爺，小姐，好。”

“東富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賜貴臉上又是微微一笑。

“昨個晚上回來的。太晚了，就沒有去給少爺們請安。”

賜福問道；“東富哥，這幾年外麵是什麼樣的呀？是不是比鳳凰鎮有意思？”

東富就說；“外麵很亂，打仗，學生遊行請願，這個黨的，那個派的，隻有我們的鳳凰鎮是平靜的。”

雪花就說；“要是這樣的話，以後就不再出去了。”

東富笑笑說：“花圃裡的花工說，花圃裡的梅花苗昨晚上都不行了，說是種下去可能會活不了，讓我來問問小姐，是去外麵買，還是等明年再種。”

雪花一聽，臉色突變。賜福趕緊說；“那就出去買吧，一定要種的。”

雪花幽幽地說：“其實我知道的，花工給我說過，說是今年不好培育，讓我到外麵買，我心裡隻是想用家裡的，才等到現在。福哥哥，我們去買吧，這一棵我想自己去買回來。”

賜貴驚訝地說；“你自己去？讓東富哥去吧，下平鎮很遠的。”

“不，這最後一棵我要親自買回來。”

“最後一棵？為什麼是最後一棵？”賜福疑惑不解。

雪花沉吟了一下，緩緩地說；“去年到庵裡上香，心靜師太講過，佛講究九九歸一法，園子裡的梅花正好是八十棵，加上這一棵就是九九歸一。今年也是我的成人年，一切都是這個命理，所以，這是最後一棵，以後就不再種了。”

賜福就說；“那好，我和貴哥哥就陪你一塊去買，我們一定會幫妹妹完成這個心願的。”

賜福這樣說，雪花輕輕笑了。賜貴擔憂地說：“隻是爹爹不會答應的。”

賜福就說；“我去說服爹爹，沒問題的。東富哥，你去跟把式大叔說，讓他在門口等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