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蒼玥消失後，凡兒走上前，她手中捏著手帕輕輕地擦去米血公仔臉上的淚水，一直站在米血公仔後方的紀念品他們也都一片戚哀震驚。

‘你不能哭，這樣蒼玥會、會很難過的。’凡兒咬著唇，努力試著不要哭，就算心頭好酸好難過也不行，因為蒼玥有交代過，他死了的話絕對不要哭，再怎麼傷心都不能哭，這樣的話他也不會舍不得了。

呆愣無神地盯著前方，米血公仔任由凡兒有耐心地拭去臉上彷彿擦也擦不乾的淚，他沈浸在蒼玥死去的震撼中，過了好久才抽回思緒。

紅眼以緩慢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凝聚焦點，當眼前的身影清晰後，米血公仔沙啞低問。

‘你們以後也會變成這樣？銀獄和狂蜂也會？天行隊也會？你們所有的NPC玩家都會變成這樣？會這樣突然間就消失不見嗎？’

米血公仔的疑問一句句問進他們心裡，也讓他們聽得益加害怕，凡兒則是低頭，雙手緊絞著手帕低頭回避米血公仔的眼，擠不出一絲的勇氣去回答他的問題，應該說不止是她，包含寵物、月戀、銀獄……所有的NPC玩家們都不敢回答這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問題。

終有一天他們會像蒼玥一樣消失。

見凡兒靜默不答，米血公仔的瞳孔縮了縮，猛地一把扯住她的肩像是發瘋般嘶吼。

‘我不懂！為什麼你們要這樣，我曉得你們不甘願什麼事都還沒做到就死了，也大概能夠體會到你們的心情，但是你們有為我們這些真正玩家想過嗎？’

‘隻要是人都是會有感情的，你們有，我們也有，所有的人都有，眼睜睜看著自己重要的人消失甚至是死在麵前，任憑任何人都受不了的，不要騙我你們沒有感情這種東西，不然的話這是什麼？普通的水嗎？’米血公仔的手往凡兒臉上一抹，他將沾了淚水的指放到她麵前，要她看看，蒼玥死了並不是隻有他會難過哭泣，她也會傷心，更彆說寵物和月戀以及才相處不久的紀念品他們，大家都會因為自己認識的人死去而感到難受，這一點是不分NPC玩家與真正玩家的！

看到米血公仔指上透明的淚珠後凡兒起先是愣了一下，不過一會兒後她卻哭的更凶。

‘我們知道，我們非常明白現在的快樂並不代表以後我們也會繼續快樂下去，就算現在的身體是強壯沒病痛的，但這也沒辨法去證明我們是真正的健康，即使現在活著好了，可是誰也不知道我們下一秒會不會消失。’她跌坐在地上，細瘦的雙臂用力地環抱住自己，用那不斷顫抖的聲音說著。

‘我們很害怕，非常的害怕，可是這是我們自己選擇的路啊，一旦決定了就不能回頭、更不能後悔，因為後悔隻會讓我們更痛苦，所以我們隻能快樂地去過每一天，不要去計較時間快慢、日子長久，可是就算再怎麼忽略，死亡還是會到來，這是不可抗拒的事啊。’就算創紀元的設定再怎麼擬真，他們的生命也不可能會停止前進，該死去的那一天他們還是得死，沒有人逃得了。

月戀靜靜地走上前，輕柔地將凡兒擁入，而她也緊抱住他在月戀的懷裡大哭，寵則是擔心地蹲在他們旁邊，獸耳可憐兮兮地低垂，尾巴無精打采的垂落在地上。

輕拍著凡兒的背，月戀頭也沒抬的說。‘你們都知道NPC玩家分成兩種，一種是有自覺的NPC玩家，另一種是無自覺的，為什麼這樣分你們知道嗎？’

‘為什麼？’將米血公仔自地上拉起，紀念品回問。

在狂蜂從無自覺NPC玩家覺醒時她就曾想過，明明一樣都是NPC玩家，為什麼有的人會知道自己的身份，有的人卻以為自己隻是個普通的玩家？這個世界不是為了他們創造的嗎？怎麼會有這種區分。

‘無自覺的那一方是因為他們不想去知道自己為何會在創紀元，不想去害怕在未來某天會到來的死亡，他們寧可像個普通玩家那樣快樂地活著，也不要去記得來到創紀元的目的以及後果，所以他們選擇進入遊戲的同時也消除記憶，隻要彆去刻意回想或是受到刺激大多數的人都會安然無知地生活在創紀元裡。’月戀抬頭微笑地說，他知道他們曾遇過已覺醒的無自覺NPC玩家，也猜到他們的疑惑。

‘我們在登入時比你們多了一個選項，想成為無自覺NPC還是有自覺NPC，而成為有自覺NPC是我們自己選的。’寵物定定的看著他們。

‘你說的沒錯，人是有感情的，我們是人，當然也會有感情，所以更不想去遺忘在病發前曾做過的每件事、見過的每個景色，就算和在新紀元時一樣天天默數著可能存活的日子，至少我們是清清楚楚地記得所有發生過的事，傷心的，快樂的，悲傷的，哭泣的……一切的一切都記得非常清楚。’凡兒自月戀的懷中抬頭，用她那猶帶著濃重鼻音輕聲道出那即可怕又難以拋棄的事實。

‘但也因為我們沒有消去記憶，所以我們更害怕死亡的……’

‘死亡不可怕。’

忽然，一道男聲打斷凡兒未完的話，讓所有的人全都往聲音出處看。

一群看起來有點眼熟的人正跨步往紀念品他們走去，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這讓紀念品他們一看就知道接下來一定會發生非常不好的事，也迅速的擺出備戰的姿勢，凡兒也抹掉臉上的淚和月戀及寵物他們警備地看著這群不久前才見過的人。

‘霹靂隊！’指著帶頭的三個人，薩茲戒備的緊盯著他們，這群人還真不死心，追到這裡來了。

‘嘿，彆這樣看著我們嘛。’領著一大票NPC玩家，大霹痞痞地對他們笑著，視線很自動地將凡兒他們三人給剔除掉。

‘和死亡相比，我倒覺得活著才是最可怕的事情。’站定在離紀念品他們不遠的地方，大霹緩道，‘在新紀元中每個人一出生所接觸到的就是電腦，成長過程中幾乎都是電腦相伴左右，無論要做什麼事情都隻要下個命令電腦就會幫你達成，電腦是個很方便的東西，但是太過依賴的後果是人們卻變得離不開電腦，無論何時何地都得看到它，甚至為了它甘願永遠窩在自己的小天地裡。’

‘不對，應該要說宅在家裡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覺得自己好像用錯了詞，大霹連忙搖頭改正，而在說話的同時他又靠得更近了。

‘而不公平的是你們雖然接觸電腦大量的消耗精神卻還能安然的活著，而我們卻莫名其妙的得了這種文明病，變成隻能依靠機器才能活下去的廢人，最後還得在睡夢中死去，就算進了創紀元這個時間緩慢的虛擬世界好了，我們最後還不是都得死，就像蒼玥一樣。’說到蒼玥，大霹的嘴角微微上揚，目光也有些向往，好似……

‘你們好像一點也不害怕，應該說……羨慕？’紀念品在大霹的話中感覺到欣羨，而他的眼睛也一直看著蒼玥消失的地方，幾乎都不在他們身上。

‘我是挺羨慕的沒錯。’大霹聳肩，不拐彎抹角直接大方承認並且麵帶微笑，這和之前看到他們就說打喊殺的凶惡樣子完全不一樣。‘反正都要死啊，與其擔心死亡何時到來，我倒是希望它快點來臨，帶我離開這個隻能進不能出的虛擬世界。’

‘你們說的話好矛盾。’風語寧皺眉抓頭，腦袋裡滿是大霹和凡兒說過的話，‘凡兒說他們這些有自覺的對於死亡感到害怕，但你們卻又說活著才可怕，還羨慕能夠死去的蒼玥，到底你們是害怕還是羨慕？’同是因病進入創紀元的NPC玩家，麵對死亡卻是不同的態度，聽得他一個頭兩個大，腦袋亂七八糟的了啦。

‘是我們的感官不同吧，每個人對每件事的感受都不一樣，對他們而言死亡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但對我們來說死亡一點也不可怕，反倒是種解脫呢。’獸人大靂咧嘴一笑。

‘你們要小心他們，剛剛他們還想對蒼玥動手強問你們的行蹤。’拿著大刀，寵物站到薩茲身旁提醒。

小霹揮揮手失笑的說，‘哎哎哎，彆把我們當壞人好不好，殺掉你們都是為了你們好啊。’

‘為我們好？’這是什麼爛理由啊，為了他們好就要來殺掉他們，薩茲真的覺得那家夥腦子壞了。

‘他們腦袋裝了什麼啊。’小橘子快受不了他們的怪論調，殺人是為了他們好？那被殺了之後要再對他們說謝謝嗎？

‘他們腦袋有東西嗎？’對於這點米血公仔非常確定，而咢天也點頭讚成。

聽見米血公仔的評語後小靂一時間又想衝上去狠很往那張漂亮的臉蛋揍一拳，但這回說什麼他也得忍下來，隻要再忍一下下、再一下子就好了！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我們要殺掉真正玩家？是真的對真正玩家感到厭惡嗎？’雙手緊握在側，小靂的嘴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雙眼瘋狂地盯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