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五丈原丞相歸天

諸葛亮奪了渭南魏寨，便在五丈原屯兵。司馬懿隻守不出，靜待蜀軍生變。

諸葛亮見司馬懿不出戰，修書一封，又用大盒子裝了一套婦人衣服，派人送給司馬懿。司馬懿見信中笑他像婦人一樣膽怯，心中大怒；卻裝出笑容，受了衣服，重待來使。問了諸葛亮日常飲食等事，司馬懿道：“諸葛亮食少事煩，怎能持久？”

使者回見諸葛亮，如實稟告。諸葛亮歎道：“司馬懿深知我也！”主簿楊顒道：“丞相親理小事，豈能不勞苦？司馬懿言之有理呀！”諸葛亮垂淚道：“我並非不知。但我受先帝托孤之重，隻怕他人不似我儘心啊！”眾人聽了，也都落淚。從此諸葛亮自覺神思不寧，諸將因此未敢進兵。

魏軍眾將見司馬懿受了如此羞辱卻不出戰，都十分不平。司馬懿道：“不是我不敢出戰，甘心受辱，實在是因為有天子詔令，命我堅守不出。我不能違抗君令啊！”眾將還要請戰，司馬懿道：“待我奏準天子，合力殺敵，如何？”眾將方才氣平。曹叡收到司馬懿奏章，大惑不解。左右道：“司馬懿本無心出戰，隻想求天子詔書，以安眾將之心。”曹叡於是命人到渭北，傳令不許出戰。

諸葛亮得知，對薑維等人道：“這是司馬懿安三軍之法。如今又傳播曹叡詔書，是想令我軍心鬆懈。”正談論間，費禕從成都來，通報吳、魏戰情——滿寵設計燒了吳軍糧草戰具，吳軍大敗，無功而返。諸葛亮聽了，長歎一聲，昏倒在地，半晌才醒。

當夜，諸葛亮吐血數口，自知不久將死，便喚薑維入帳，授予兵書。又喚馬岱入內，附耳低言，授以密計，囑道：“我死之後，你可依計行事。”諸葛亮又傳楊儀等人入帳。調度完畢，便昏然倒地，良久方才蘇醒。

諸葛亮於是連夜表奏後主。後主大驚，急命尚書李福星夜趕到軍中問安，兼詢後事。諸葛亮流淚道：“我不幸中途身亡，荒廢國家大事。我死後，公等應儘忠輔主。國家舊製，不可改易；我所用之人，也不可輕廢。我將兵法都已傳於薑維，他自能繼我遺誌，為國家出力。我命已在旦夕，不久將有遺表上奏天子。”李福領了言語，匆匆告辭。

諸葛亮強支病體，令左右扶上小車，出寨遍觀各營；自覺秋風吹麵，徹骨生寒。諸葛亮長歎道：“再不能臨陣討賊矣！”歎息良久，回到帳中，病轉沉重。於是寫了遺表，又喚楊儀囑咐退兵事宜。楊儀一一允諾。

不久，李福又從成都來，問誰可繼任丞相。諸葛亮道：“我死之後，蔣公琰可繼大事。”

李福又問：“公琰之後，誰人可繼？”諸葛亮道：“費文偉可繼。”李福又問：“費文偉之後，誰可繼任？”諸葛亮不答，眾將近前一看，諸葛亮已經氣絕。此時是建興十二年八月，諸葛亮五十四歲。

薑維、楊儀遵諸葛亮遺命，不敢舉哀。於是令魏延斷後，各處營寨一一退去。魏延見諸葛亮讓楊儀代理大事，心中大怒，對費禕道：“丞相先前如依我計，早就取了長安。如今我官任前將軍、征西大將軍，怎能為一個小小的長史斷後！”費禕道：“將軍所言極是，但不可輕舉妄動，讓敵人恥笑。待我去見楊儀，讓他將兵權讓給將軍。”魏延依言。

費禕見了楊儀，說了魏延之語。楊儀便令薑維斷後，自己領兵緩緩而退。

魏延不見費禕前來回複，心中疑惑，便命馬岱前去探聽消息。馬岱回報說大軍已退，薑維斷後。魏延大怒，要起兵去殺楊儀。馬岱願同行相助。魏延大喜，便領本部兵馬往南而行。

司馬懿探得蜀軍退兵，料想諸葛亮已死，便引軍來追。隻聽一聲炮響，蜀軍回旗返鼓，列下陣勢。中軍大旗，上書一行大字：“大漢丞相諸葛亮武侯”。司馬懿大驚失色，再定睛看去，隻見數十員上將擁出一輛四輪車來，車上端坐諸葛亮。司馬懿大驚道：“諸葛亮還在，我輕入重地，中他計了！”急忙勒馬往回跑。背後薑維大叫：“司馬懿休走！你中我丞相計了！”魏兵魂飛魄散，丟盔棄甲，各自逃命。司馬懿逃了五十餘裡，見蜀兵已遠，神色方才稍定。

過了幾日，司馬懿才知諸葛亮已死多時，車上所坐諸葛亮是個木人。司馬懿長歎一聲，對眾將道：“諸葛亮已死，我等都可高枕無憂了！”於是班師回長安。一路上見諸葛亮安營下寨之處，前後左右，井井有條，司馬懿歎道：“真是天下奇才啊！”

楊儀退到劍閣道口，才敢舉哀。忽然前麵喊聲震天，一彪軍馬攔住。楊儀派人一探，卻是魏延。楊儀大驚。費禕道：“定是魏延先奏天子，誣告我等造反，因此燒斷棧道，阻絕歸路。我等也應奏明天子，述說魏延反情。”於是薑維領眾人從槎山小徑進發，一麵表奏天子。

魏延把住隘口，自以為得計，不想楊儀、薑維星夜引兵抄到南穀之後，令何平先去搦戰。魏延大怒，提刀上馬，引兵來迎。兩軍對陣，何平喝道：“丞相屍骨未寒，你等怎敢謀反！”魏延手下軍士頓時走了大半。魏延大怒，撥馬來戰。何平詐敗而走。魏延軍士紛紛潰散，隻有馬岱所領三百人不動。魏延要馬岱與他一同投魏，馬岱道：“大丈夫為何不自圖霸業，而輕易屈膝於人？我看將軍智勇雙全，兩川之士，誰能抵敵？”魏延大喜，便與馬岱引軍直取南鄭。薑維出陣道：“丞相不曾虧待於你，為何造反？”魏延道：“不乾你事，隻叫楊儀來。”楊儀在陣前拆開諸葛亮生前所付錦囊，出陣道：“丞相早知你日後必反，叫我防備。今天果然如此！你敢在馬上大叫三聲‘誰敢殺我’，便是真丈夫，我就獻城池給你。”魏延大笑道：“諸葛亮在時，我還怕他三分；他如今亡故，天下誰敢敵我？休說叫三聲，便是叫一萬聲，又有何難！”於是大叫道：“誰敢殺我！”一聲未畢，腦後一人厲聲應道：“我敢殺你！”手起刀落，斬魏延於馬下。原來，諸葛亮臨終之時，授馬岱密計，隻待魏延喊叫之時，便出其不意斬之。今日果然斬了魏延。

於是楊儀扶諸葛亮靈柩回到成都，後主及文武官員儘皆帶孝，出城二十裡迎接。蜀中老小，無不痛哭，哀聲震地。後主依諸葛亮遺願，將其葬於定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