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我的小孩沒有了

墨司夜工作結束的時候，抬頭看見外麵豆珠大小的雨點砸下來，落在他的窗戶上，叮咚一聲，聲音不大，但是密密麻麻地砸進耳朵，不知道為什麼擾著他心裡煩。

他很久沒有讓小周晚上開車了，他大部分都是一個人回家的，出了門才知道外麵下的是暴雨，就連天氣預報也沒有料到，猝不及防地，就算是這個點了，街道兩邊還是站了不少人，便利店不斷有人進進出出，但是行人打了雨傘，也難免被風刮著亂跑的雨滴打濕，鼻腔裡全是新雨衝刷街道的鐵鏽味。

車裡的廣播報告著實時路況，官方的女聲從車載音響裡傳出來，沒有感情地——

“重光路上，一輛貨車因為打滑撞到了路邊的圍欄，導致車後兩輛轎車接連追尾，三人受傷，借此提醒司機，雨天路滑，多多注意安全。”

雨刷在雨中來回搖動，車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不然墨司夜也不會一下車就被傾盆的大雨聲嚇到，轟鳴的雷聲是跟在雪白的閃電之後的，炸裂著漆黑色的天空，把行道樹都嚇得抖了又抖。

插了鑰匙開了門，阮汐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綜藝節目，估摸是現在確實太晚了，加上她自從懷孕之後，變得十分嗜睡，擺滿了玩偶的沙發隻容得下兩個人坐了，阮汐買的時候他還有點驚訝，他知道阮汐並不是非常喜歡這些毛茸茸的東西。

“可是寶寶會喜歡吧，書上說毛茸茸的東西寶寶會更有安全感。”

她甚至還給一個小豬玩偶買了一個奶嘴貼，這些物什倒是給彆墅增添了很多溫馨活力了，他和阮汐都正在為即將到來的小生命努力做一對合格的父母。

墨司夜扯了領帶，輕手輕腳地打開了臥室的門，卻沒有在床上看到喜歡窩成一團的小女人，他心裡突地一慌，“小肉包？”

沒有人回應。

他趕緊撥通了阮汐的電話，熟悉的鈴聲從一旁的洗手間傳出來，他三步並兩步地走進去，眼前的景象卻成了他無數個黑夜都會驚醒的噩夢。

隻見阮汐癱坐在一灘刺目的紅色裡，邊上的廁紙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拉扯後掉下來的，沾滿了鮮紅的血液，乾透的地方變成褐紅色，濃稠的紅，刺眼的白像街頭混亂的噴繪，墨司夜隻覺得全身像是被定住了，耳邊的聲音都消失了，阮汐還有一絲睜開眼睛的力氣，細若遊絲——

“老公......”

墨司夜如夢初醒，跪在地上顧不得白色的襯衫上沾滿的血跡，阮汐還有意識，隻覺得全身像是被撕開了一般的疼痛，但是沒有力氣說話，眼淚爭先恐後地掉出來，墨司夜去擦她的眼淚，把她橫抱起來，用最快的速度衝下樓，把人放到才停沒多久的車上。

客廳裡，雪白的地板上，一道道紅色的腳印很是怖人...

墨司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醫院的，他的耳邊一直都是一道官方的播音女聲——

“重光路上，一輛貨車因為打滑撞到了路邊的圍欄...”

“不行，先生，這裡不能通過...”

“請您配合我們工作好嗎？”

不行，不行，阮汐在流血...

不行，不行，誰來救救她...

阮汐醒來的時候，入目的是茫茫的一片白，她隻是手指輕輕動了一下，身邊的人就被驚醒似的，看見躺著的人醒了，慌忙地叫來醫生。

阮汐安靜地看著他，心裡卻是如死灰一般...

她記得那片刺目的紅...

沒有了...

她的眼淚沒法控製，從眼尾處流下，墨司夜見狀，連忙把她抱住，“沒事的，阮汐，沒關係，你沒事就好...”

“沒有了...”她雙眼失神，空洞地流著眼淚，“寶寶沒有了...”

“會有的，會有的...”

墨司夜安撫性地拍著她的後背，嘴裡隻是喃喃，她終於支撐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哭聲淒厲，讓他的心都被揪成了一團。

“睡了嗎？”隋明站在門外，看見墨司夜從房間裡出來，小聲地詢問。

墨司夜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隋明看著一夜憔悴的他心裡不忍，“要不要，你也睡一會吧。”

隋明是昨天晚上冒著大雨趕到的，他剛到就看見坐在醫院藍色的候椅上的墨司夜，墨司夜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他白色的襯衫上有雨水，有血跡，還有不知道哪裡刮到的泥土，被淋濕的頭發就那樣隨意地貼在頭皮上，臉上，斑駁的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水，

隻有兩隻眼睛充滿了紅血絲，像是一隻嗜血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