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混入敵營

高越原，突厥的營帳星羅棋布般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起。冗多的突厥士兵，多是休息。雖然這幾日水源匱乏，天氣愈加乾燥，在這大沙漠上與隋軍對峙實在不是一件易事，但巡邏的突厥哨兵依然精神振發整齊劃一的巡營檢視。

雲定初一身胡帽皮裙的突厥人打扮，皺眉道：“現下去哪兒尋那白拉登。”楚卿卿壓低了氈帽，低聲道：“等會就能看到了。”他們擊暈兩個滿口騷聲怨語的落單哨兵，換了突厥胡服，便要去尋楚卿卿口中所謂的突厥第一武士－－－－－－白拉登。

“突厥人披發左衽，你的衣裳穿錯了。”楚卿卿看著雲定初前襟向右，明顯是中原人士的穿衣習慣，雲定初低頭一看，果然楚卿卿披發左衽，皮膚粗糙，喉結複又隆起，一副突厥漢子的打扮，他方要手忙腳亂的整理衣襟，一隊突厥巡邏兵向他們走來。

雲定初臉色微變，楚卿卿卻自然而然的拉過他擋在他的前麵，給巡邏兵讓開條道路，等到那些氣勢淩人的哨兵走來，楚卿卿熟練的說了一句雲定初聽不懂的突厥話，那隊哨兵的頭領聞言，輕哼一聲，率隊走了開去，嚇得雲定初一身冷汗。

雲定初整理好衣襟和發絲，看著楚卿卿的背影，不由心想若她是個男子，可比我出色多了，臨危不亂，鎮定自若。他歎了一口氣，心中似乎不願意楚卿卿如此的優異。楚卿卿見他神色怪異，好看的黛眉蹙起輕聲道：“你怎麼了？可是沙漠裡的風沙讓你生病了？”雲定初忙抬頭展顏淡淡笑了一笑：“不是有不老泉嗎？沒事。”

他的思緒回到了兩人跋涉在荒漠裡的場景，仿佛這便是整個人生了，好奇初入大漠，焦灼於大漠深處，淡然的脫離大漠，此刻的人生不就是焦灼於未知的“大漠深處”嗎。

兩人花了一天兩夜的時間，方才尋到高越原。不知是沙漠之神的冥冥護佑，還是楚卿卿實在是神通廣大，在第一個夜晚趕路的兩個時辰裡，他們就尋到了一片綠洲。雲定初看著皎潔月華下汩汩流淌的一汪清泉，遲疑了半響，方才確信這不是午夜的海市蜃樓。一直趕路沒有說話的兩人似是心有靈犀般拍掌慶賀，然後奔上前去，痛飲香甜滋潤的泉水。

楚卿卿掬起清水，濯洗了一番，眯眼見少年痛飲泉水的樣子灑脫可愛，心中似是一根弦被撥動，俏皮心動，雙手捧水向雲定初灑了過去，潑出去的水在夜月的照耀下，猶如飛濺的珍珠，晶瑩可愛。雲定初臉上一涼，卻是碎玉一般的清泉水滴，注目望去，楚卿卿立在月下猶如姑射仙子下凡。

兩人挨在一起坐在一簇紅柳邊，楚卿卿看著倒印在清泉裡的銀盤道：“你們隋軍很想打敗突厥嗎？”雲定初拈起一顆石塊，信手扔了開去，“咚”的一聲恰好擊中水中明月，化作片片碎影，如銀錦一般震動著，蕩起了陣陣波紋，一圈一圈的散去。雲定初看中水中漸漸複原的月亮，輕聲道：“突厥人屢屢犯我大隋疆土，發生戰爭是不可避免的，身為大隋子民，當然希望擊敗突厥，還我邊境安寧。”

楚卿卿點點頭，卻有不同的意見：“當年宇文泰害死西魏恭帝，以臣子的身份僭越奪取了天下，後來報應不爽，普六茹堅有樣學樣，也欺他宇文家孤兒寡母，建立大隋，名不正則言不順，普六茹堅隻怕是另一個司馬炎罷了。”

楊堅之父楊忠曾經受北魏皇帝賜名鮮卑名普六茹忠，後來北魏分列成東魏西魏，楊忠加入西魏，被西魏丞相宇文泰獲用，再後來北周宇文政權建立，普六茹忠受封為隨國公，上柱國，這才是隋朝楊氏的奠基人。楚卿卿稱楊堅為普六茹堅，直呼皇帝鮮卑名，言語中不屑之意昭然若揭。頓了頓她續道：“突厥人勝了隋，不值得人高興，若是隋勝了突厥，有些人也笑不出來。不過是兩國各自為了利益，互相征戰而已。當然，越亂越好。”楚卿卿嘲諷的笑了一笑，雲定初細細咀嚼著她的話語，聞她說到越亂越好，心中一動，對他來說，這個時代也是愈亂愈好，而且楊堅死後沒多久，就將天下大亂。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楚卿卿。後者若有所思的注目著清泉旁的一塊石碑，雲定初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在月光的映照下，“不老泉”三字斑駁不堪，依稀入目。

雲定初當然不會愚蠢的以為這是小說中起死人肉白骨的藥泉，最多不過是富含礦物質的泉水罷了。不過但凡女人看到“不老”兩個字都會瘋狂，雲定初暗忖若是給二十一世紀的廣告商看到這不老泉，又是一筆大大的商機。出乎他意料的是，楚卿卿看了片刻，淡然道：“還有半個時辰就天亮了，我們就不趕路了，在這兒歇到傍晚，再趕往高越原。”

雲定初又拈起一塊石頭，拋進泉水裡，點點頭，注視著回旋起伏的波紋。

他心中一動，存心試探楚卿卿感慨道：“江南風景如畫，小橋流水，比這大漠蒼茫，孤城遠地要好多了。”楚卿卿搖頭道：“我沒去過江南，聽說那兒是魚米之鄉，風景優美。”雲定初皺眉笑道：“人們常道煙雨江南，若是有機會，定要去瞧上一瞧。”他本以為楚卿卿是陳朝人，若是隋朝與突厥僵持不下，自然是陳朝漁翁得利，不過陳叔寶按照曆史上記載是庸碌亡國之君，那會有這樣的機心挑動突厥和隋朝的戰爭。唯一使人記住這陳後主的不過是玉樹後庭花一詞罷了，驕奢淫逸的寫照。

楚卿卿似笑非笑淡淡道：“陳朝人統治下的江南逸於安樂，不思進取，若是陳隋易地而處，恐怕突厥滅陳是易如反掌。”雲定初覺得她似是聽破了自己的言外之意，訥然臉紅，還好此刻月色黯淡，瞧不出來。

楚卿卿忽然想起來了什麼，悅耳的說道：“你聽說過突厥的‘文武雙壁’麼？”雲定初訝異的搖搖頭，楚卿卿便將這二人的外貌體征詳細的敘述了一遍。

雲定初奇道：“如你所言，這二人一文一武，真是突厥草原上罕見的奇才了。”楚卿卿點頭道：“楊炫之化名的奧九馬還易於應對，若是對付那突厥第一人白拉登則如同蚍蜉撼樹，十分艱難。隻怕當日我在涼州城遇到的你的夥伴都不是這白拉登的敵手。”雲定初吃了一驚，忙問道：“那個豹頭環眼的壯漢也不行嗎？”

楚卿卿沉吟片刻，點點頭。